赛科罗恩城南飞艇坪,一艘阳炎城始发的民用魔导飞艇正缓缓降落。
妃羽裳抬头望着午后柔和的阳光,心里顿觉一阵轻松。
真是个好地方啊。空气中似乎裹挟着艾·兰卡雪山飘来的冰雪气息,令人神清气爽。
感觉轻松的不仅仅是心情。脚踏大地的那份厚重感,给她带来了仿佛新生一般的感觉,活动自如而充满惬意。
“弥安,空中旅行的感觉如何?”
妃羽裳先下了飞艇,对跟在后面的将要踏上地面的弥安说道。
“开始几日挺新鲜的。”
这应该是真话。长途旅行感到无聊乏味也是很平常的事情,对体弱的人更是一种折磨。她们在阳炎城没待两天便乘坐最近的飞艇离开,就是她尽量给弥安提供滋补的食物,她的身子也不可能立刻养好。即使是妃羽裳,新鲜劲过后,她也不可避免感到枯燥,以致于后面几日透过窗户观赏地面景色的兴致都不复存在。不过,有弥安陪伴的话……
“能和弥安两个人旅行真是太好了。”妃羽裳直言不讳地说。
“裳儿,你说什么?”
“没什么,别在意啊。这里能看见雪哦。”
妃羽裳笑着指向西方的天空,远在天际的山峰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,那是雪的颜色。
“很漂亮。”弥安跟着笑了。
其实,对常年生活在北方的弥安来说,雪,并不稀奇。甚至,许多时候关于雪的记忆都是令人痛苦的寒冷,但她不愿拂了妃羽裳的好意。
“走吧,弥安。”妃羽裳边说边牵起弥安的的手。
“难得来了歌莉兰卡,在去圣都前,我们还是去大吃一顿吧。”
“好啊。”
妃羽裳拉着弥安,向马车走去。弥安看着她的表情,不知为什么,她似乎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明媚,也许她生来就是给人带来快乐吧。
两人到达赛科罗恩城区时,太阳已开始西沉,夜晚即将来临。
“真热闹啊……”
她们在中央广场下了车,看着夕阳下人们忙碌的身影,妃羽裳闪烁着眼神不禁感叹道。比起黑岩城,现在站着的地方,有她对大城市的幻想,是她想象中的样子。
她身边的弥安,也被喧闹的气氛吸引,眼中掠过五光十色的景象。
风格迥异的外乡人,大声吆喝的商贩,脚步匆匆的旅人,冒险者……即使太阳落山了,这座城市依然焕发着勃勃生机,甚至,夜晚的气氛更加浓厚。
“人们都很有生气的样子。”
“是啊……”
“弥安,晚饭,你想吃什么?”妃羽裳问。
“随……”弥安本要说随意,却娇声笑了出来。
“你怎么笑了……”
“没有。”弥安的双眼弯成月牙儿,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在敷衍啊,好在妃羽裳没有追着不放,问道:“前面那家店如何?”
妃羽裳顺着弥安手指的方向望过去,悬挂在门框上方的木牌上刻着一条鱼的模样,照在门前的烛光里不时闪过人影。
“好啊,就去那家!”
进到店里,客人还不是很多,两人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,立即就有人过来招待。
“两位客人吃点什么?”
“辣味牛肉汤,嫩煎牛肉吧,再加一杯水,”妃羽裳说,“弥安,你呢?”
弥安:“蔬菜干豆汤,其他的一样就就可以。”
“请稍等。”
“不能吃辣么?”妃羽裳问。
弥安摇了摇头,微笑着说:“我习惯吃清淡些。”
“哎,你怎么和师父一样,她总是吃些清汤素菜,从来没见她吃口味重的,好在师姐时不时地给我开小灶,做好吃的,不然呀,我就长不高了。”妃羽裳好像对清淡的食物充满了怨念,破天荒的发起了牢骚。
弥安心中好笑,水润光泽的眸子里尽是温柔。是天使,也是个普通的小女孩,讨厌不喜欢吃的食物……她笑着说道:“我记住了。”
窗外依旧是一番忙碌的景象,月亮不知何时悬挂在夜空,繁星点点。
这天,阳光明媚,微风和煦。
随着距离越来越近,人们得见雪域山城的部分真容。首先是不下二十米高的外城墙,城下平地就像是在半山腰横竖两刀开辟而成,十分夸张,须知此山为硬质岩石结构,开凿难度极大。历尽千年风霜依旧屹立的“青铜门”威严赫赫,门上斑驳的浮雕向人们诉说着英雄的传奇。鳞片一样的建筑沿着崎岖的山体向上攀升直达峰顶,墙面以灰白为主,屋顶颜色较为多样,也更加鲜艳,青色,黑色,金色,颜色的分布和排列显然经过深思熟虑,错落有致,而非杂乱无章、随意或者混乱,从下往上看,便是一幅严谨而活泼的图画——圣城一层,这里居住了伊格拉修姆七成的人们。顺着主道一路上行,最后到达圣十广场,广场西北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,铭刻着“荣光伟业”四字的方尖碑像一把擎天利剑突破万丈深渊直冲云霄,令人叹为观止的还有以这座石碑为桥墩,连结圣都一、二层的天空之桥,桥体由质地轻盈坚韧的彩虹石建成,在阳光照射下,彩虹石会焕发出多种鲜艳的颜色,若站着合适的位置观看,桥就像横亘在天空的彩虹,“彩虹走廊”由此得名。圣都第二层,不同于第一层城外人工修建的广场,它的位置,是拔地而起的陡崖忽然骤停,坡势减缓,天然形成的山谷地,其中植被茂盛,物产丰富,生活了许多罕见的奇珍异兽。而伊格拉修姆在古代国遗址上重建,那遗址的主体便是这山谷,至今建城八百余年,地貌发生了巨大变化,城市主体不断拔高,就像一座“天上城”。这里是天启教廷的心脏,有见证了历史上许多重要时刻的圣座厅,纪念初代圣女的圣百花大教堂,以包罗万象闻名天下的宗座图书馆,湖上的白星广场,枢密院,七十二圣殿,另外还有圣卢克蕾西亚学院,以及至高神主之名命名的阿卡娜女学园。再往上便是隐匿的圣女居所——月神宫,此处先不表。
而且就算在夏天,这里也保持着适宜的气温,对居住在山城的人们来说,炎热这种感觉是不存在的吧。
正值各学园招生季,圣都比往日热闹了许多,涌入了很多即将入学的学生,以及他们的随从。如果有人通过考核,得以进入学园,他们的随从往往会在第一层安顿下来,帮主人购置生活用品,以及做一些类似收发书信等琐碎事务。若未通过,就只能另寻出路了。
圣都仅有两所学校,且办校历史不过两百余年,比起大陆一些动辄千年的名校,真可以说是非常年轻了。虽说如此,它们的实力却也不容小觑。教师队伍里甚至有当世有名的武道魔法强者,以及各科目的大师们。加上学校地址处在信仰的中心,因此,每年都有不少人慕名而来。
先说以三代圣女命名的圣卢克蕾西亚学院,和大陆很多学院一样,它是一所男女同校的高等学院,学期为五年,仅有武道和魔法两院,每年共招生两千人左右(圣卢克蕾西亚学院全体师生占了二层居民一半的人数)。教授的东西简单粗暴,就是教人战斗,形同军事学校,从独自生存,挑战对决,到战略战术,阵型配合。教会应当始终处于中立向善的位置,圣卢克蕾西亚学院则是践行理念的试验所,不同国家、不同民族、不同习俗的年轻人聚在一起,教他们行军打仗,研究模拟各国军队最新的战术阵型,旨在均衡各方,使其互相牵制,防止再爆发“三百年战争”千里无鸡鸣、万物为刍狗的人间惨剧。
然后是阿卡娜女学园,只招收女学生这点毋庸置疑。它分为了初等部、中等部、高等部分别对应学生的幼年、少年、成人,学园教授的除了大家熟悉的武道魔法,还有历史、音乐、药剂等学科。学生会管理学园,中等、高等二部各选拔出一名副会长,会长则由高等部的学生担任,初等部的学生年龄尚幼,便由学园长下属的修女管理。在招生季,副会长要负责招生事宜。虽然不限名额,但是通常来说三个部加起来每年也不过两百新生,而且初等部的新生还是福利院的适龄女童直接入学的。主要是因为新法令的完善和实施,诸国的学校早在数十年前便已向女性全面开放,并且保障她们的权益和安全。毕竟许多人还是习惯于离家近的地方。
现在,展现在妃羽裳眼前的景象是,两对门的学校。左边门庭若市,清一色的男性,若是女子,都来这儿了,干嘛不进女校?由于人数实在太多,他们不得不排起长长的队伍等待进门。或是因为所处神圣之地,心中滋生敬畏。即便无人在现场维持秩序,队伍仍然秩序井然,并未占据主道。说话也是平常语调,没有大声喧哗者。
比起左边的热闹,右边……却是另一番境况:两张桌子摆在开放的大门口,放着“中等部”牌子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位美丽少女,只见她双手撑着下巴,眼巴巴地望着对面。另一张桌子摆着“高等部”铭牌,座上的貌美女子靠着椅背抬头望天,是生无可恋吧……
何等凄凉的景象!
“请问,这里是阿卡娜女学园么?”
“啊?!”少女说。
“什么?”女子说。
她们同时向妃羽裳看过来,目光灼热。
“请问……
“对!不对,是!我们是阿卡娜女学园,请问您是要入学么?我们学园在女神的光辉照耀下,人才济济,美女如云。吃得精致,住得舒服。最重要的是,免费!免费,免费!怎么样,您考虑考虑?”
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儿倏然窜到眼前,异口同声、大声快速地说出类似于广告语般的台词(且不知排练了多少遍)。这等情形,着实让妃羽裳吃惊,她眨着眼睛不知如何作答。而弥安由于站在稍后点儿,避免了直对两个美人儿,话倒是听清了,只是,她的反应大致和妃羽裳差不多。
“……”
“学姐!你吓着新姐姐了!”
身穿蓝白连衣裙的少女一把拉开比自己高了许多的美丽女子,插着腰,鼓起粉粉嫩嫩的脸颊,怒气冲冲道。
“哎!怎么是我?明明是——”被称作学姐的女子满脸委屈地哀声说道。妃羽裳奇怪的看了她一眼。
“学姐!”
少女小手握成了拳,重重踏了下脚,硬底鞋跟和灰石板地面接触发出“哒”的声音,上身微微前倾,仰着头,眉梢挑起,撅着樱唇,她对胆敢忤逆她的人非常不满。
“啊啊!我不说话,不说话……”
女子显然被震慑住了,连忙求饶作封口状。妃羽裳的疑虑却越发深重了。
“哼!”愚蠢的笨蛋女人!
少女转过头,妃羽裳也跟着看向她。
方才她没有注意,现在她近距离、真切地欣赏了少女的容貌,登时她的心灵被深深地震撼了,她——见到了天使……纯真甜美的可爱笑容,墨蓝色的眼眸如同夜幕下倒映着月光的清泉……
“姐姐们好,我叫希儿,阿卡娜女学园中等部副会长,这位呢,沙利尔学姐,高等部副会长。”
天使微笑着对她歌唱,妃羽裳呆愣失神,竟忘记了自我介绍。
“等——”
“学姐想说什么?”希儿似笑非笑地瞅着沙利尔。
沙利尔惊愕地睁大了眼睛,明明是天使般的笑容,为什么她看到了到恶魔的邪恶……
“哈、哈哈,您继续,继续。”沙利尔内心悲恸:为什么我连介绍自己的权利都没有啊!
哼!愚蠢的人类……哦哦!正事,正事。
“那什么,恭喜两位美丽动人的姐姐成为我们举世无双、历史悠久的阿卡娜女学园的一员,姐姐们如果没有什么事情要处理,请跟我来,就由我——可爱迷人、备受尊敬的副会长带姐姐们去宿舍吧。”
“……谁能说说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啊!”这大概是妃羽裳和弥安两人此时共同的心声吧。
“姐姐们跟着希儿啊,不然会迷路哦。”希儿往前走了几步,却没有听到脚步声,于是回头呼唤她们。
“啊?嗯……”
她们浑浑噩噩跟着希儿,神游天外,走过了什么地方,遇到了什么人,一概不知。
回过神来,她们已经立于一个封闭、陌生又觉温馨的空间。
映入眼帘的是以杏黄色为主色调的印花壁纸,炫目的水晶吊灯,深蓝的窗帘,木制旋梯,壁炉、黄桃木圆桌、布艺沙发……
发生了什么?!
依稀记得有人说过话。“你们……房间……食材在……明天有人……”声音甜美悦耳,令人记忆犹新。
“弥安……”
“什么。”
妃羽裳喃喃自语般的话语将尚处于呆滞状态的弥安唤醒,下意识地回应她。
(学园,她们,似乎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……)
“我们,就这样进来了?没有登记,没有考核,没有,什么都没有,进了阿卡娜女学园?”弥安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,音量不自觉地抬高了几分,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妃羽裳,希望她能给自己答案。
“虽然难以置信,副会长……希儿好像是这个意思。”
妃羽裳不确定道。
“天呐!裳儿,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,我好像,做了一场梦。梦醒了,就站在这里了。”
闭上眼,睁开。闭眼,睁开。
“……我大概,做了同样的梦,一位美丽少女带着我进到这个房子,醒来的时候,便看到你在我眼前呢。”妃羽裳心里感到好笑,她竟然为叫做希儿的少女迷乱心智,但她也不是纠结的人,扬起脸对弥安说道:“总之,我们已经到了,弥安说过的——阿卡娜女学园。”
弥安忽然拥住妃羽裳,激动万分地说:“谢谢你,裳儿……”
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妃羽裳顿觉无措,一丝幽香探入鼻尖,意识到这是什么,脑中轰的一响,面颊随之慢慢红润起来。许久,她回抱这个意外相识的动人女子。
“嗯……我也很开心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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